【周温】挡雨
-简简单单宠温日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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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客行一到雨天总是睡不好觉。
痛是其一。当年他策划假死坠崖，几乎摔断了全身的骨头，养了好一阵才勉强把那些四分五裂的骨头重新拼接起来，但一到阴雨天就会要命的疼，被疼到睡不着也是常事。
总梦到阿湘是其二。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，但温客行总还是放不下阿湘，这小丫头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结嵌在温客行的心里，拉扯着血肉，每想起一次就要疼上一阵。
这夜落了雨，温客行从阵阵难捱的酸疼中醒来，小心翼翼翻了个身，一抬眼就撞进了周子舒星子般的眼睛中。“疼了。”周子舒没用问句，也不求温客行老实回答，这么长时间的同床共枕，他清楚枕边人在这个时候醒来是因为什么。温客行笑笑，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，他握住周子舒已贴上自己心口的手，低声道：“阿絮，我想出去走走。”
周子舒自然是不太愿意的，雨天放温客行出去，几乎等同于让这人赤脚走上刀山。但最后他还是应了声好，先一步起床穿好衣服，然后把腿疼到要站不起来的温客行扶起来搂进怀里，给他加了两件衣裳后才带着人往门口去。温客行有意识的时候是不怎么乐意被抱着的，周子舒也知道，所以他看着温客行走一步停一下，好似下一秒就会被磨干力气的模样，只是心搅着疼，却没开口说哪怕一句“我抱你出去”。
门边立着伞，这段时间阴雨不断，伞也没有收起来。周子舒拿了撑开，搂紧温客行走进雨幕中。雨点落在伞上的声音本可称为悦耳，周子舒却觉得噼里啪啦的聒噪得厉害，好似千百张喋喋不休的嘴，要把他家老温身上的活泛气给吵没了。他把伞往温客行那边偏了偏，带着人走到了一条铺着石子的小路上。“这边近些。”他说。
温客行轻笑，没有丝毫意外，跟最开始的周子舒一样开口陈述了事实：“阿絮知道我要去看阿湘。”
“你总喜欢在雨天去看她。”周子舒接了一句。他的声音很轻，轻到几乎要散在雨声中。
温客行总在雨天去看顾湘。这是四季山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。
最初温客行是自己一人偷摸着去的——那时周子舒刚拔完钉，温客行瞒下了自己一身的伤，以让周子舒好好静养为由搬去了另一间屋子，独自一人去熬折磨人的雨夜。实在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就去到阿湘坟前，跟她说上半宿的话，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回房，短暂歇息后便换上一副无事人的笑面孔去看周子舒。
周子舒知道温客行之前断过一身骨头，阴雨天肯定难熬，但他刚拔完钉身体虚得很，每天醒的没有昏的时间长，根本看不牢温客行，便只能拜托大巫费心照看一下，再配些能缓解疼痛的药。
药是配了，温客行也乖乖喝了，但他有一半是心里的毛病，大巫不知道也治不了，所以到了下一个雨天，他该怎么疼还是怎么疼。
有次甚至疼晕在了阿湘坟前，无知无觉淋了半宿的雨，到了天亮才被出来找他的成岭捡回去，烧了三天人才清醒过来。他昏迷了多久周子舒就在床边守了多久，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，像是怕一松开就再也留不住他了一样。
这三天里周子舒憋了一肚子责备的话要说，但真等到人醒来，用那双还蒙着一层水汽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，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温客行哑着嗓喊他“阿絮”，又讨好般笑着挠了下他的手掌心，那一肚子责备的话顿时就被烧了个干净。周子舒毫无办法地叹气，低下头去，额头贴上温客行的手背。
“我都知道了。”最后他只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。
温客行勉强维持的笑容有了松动，他眨眨眼睛，明知故问：“阿絮知道了什么？”
“你要是愿意的话，把阿湘和小曹的坟迁过来吧。”周子舒伸出手指，接下温客行眼角毫无征兆滚落下来的一滴泪，“她应该，也会想离哥哥近一点的。”
最后顾湘和曹蔚宁就长长久久睡在了四季山庄。
温客行轻轻摸了摸顾湘的墓碑，闭眼叹出一口气后站不住般往后踉跄了两步。周子舒被吓得不轻，脱口而出的一声“老温”都变了调，他伸手牢牢撑住温客行脱力的身体，稳了稳神又喊：“老温。”
“我没事。”温客行缓了一会儿睁开眼，往旁边一步脱离了周子舒的搀扶。
周子舒不再靠近，只伸直手臂将伞往温客行头顶偏着，确保不会有一滴雨落到他的身上。温客行低头看着顾湘墓碑上的字，片刻后伸手接过了伞。“我送阿絮去旁边亭子里歇歇吧？”他说道。
周子舒一听就知道温客行有些单独的话要对阿湘说，点点头按住温客行的手，“不打紧，我自己过去就好。”说罢就转身离开，轻功运用到极致没一会儿就隐在了雨雾中。
温客行对着周子舒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，又摸了摸阿湘的墓碑，道：“你看阿絮，功夫是不是很漂亮。”
没人回他，入耳只是雨声。
温客行轻抬了嘴角，“阿湘，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，当年你找到我的时候，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。你那么小一个小女孩，费尽全力要帮我撑伞，自己都淋了个湿透……阿湘你说，真有你这么傻的丫头吗？明明应该，本应该，是我替你撑着伞才对的啊……”
腿疼到快要受不住，温客行干脆就地坐了下来，闭眼忍了忍又开口：“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吗？你这傻丫头怎么就没享到什么福呢？”
周子舒立在亭子顶上远远看着温客行，见他身体晃了晃坐下去的时候差点没忍住要冲过去，但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，想着一会儿回去一定要给温客行好好泡泡热水澡才行。
至于温客行说了什么，他完全听不到也没有心思去偷听。阿湘是温客行最宝贝的妹妹，在他没有走进温客行生命的时候，阿湘就是他的老温唯一的温暖和光亮。他一直都很感激顾湘，也很后悔一直也没有对小丫头好好说上一句谢谢。
所以他不会拦着温客行去看顾湘，也不会去比较在温客行心中，他和顾湘的分量孰轻孰重。
他只是祈求哪天温客行再梦到，再提起顾湘的时候，神情能够不那么落寞，不那么痛苦。
他知道，顾湘和他一样，都希望温客行能够平安喜乐，不必接受任何人的审判和指责，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去做一个人，去自由行走在阳光之下。
这对于温客行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，但他乐意用余生去陪，去等。
“……我刚刚做梦梦到你了。”温客行伸手拂去脚边一朵开得正好的小花花瓣上的雨水，又捡了片枯叶罩住了它，“你跟我说，你遇到了小曹，说他看到你的时候哭红了脸，却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，看着好笑到不行。还说，现在唯一也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了。”
温客行轻叹一声，撑着地起身，他这个动作做得费力，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，待他站稳，身上已裹了一层薄汗。
“你不要担心我呀，阿湘。”
温客行说着远远伸出手去，接住了几滴雨，也接住了匆匆飞来浑身湿透的周子舒。
“你看，阿絮帮我挡着雨了。”
fin.
